媽媽心事

我的小可愛小調皮小…麻煩

六個月的媽媽心事，是關於分離的不捨。

一歲的媽媽心事，是自我定位的問題。

果果兩歲了，

媽媽的心裡仍然牽牽繞繞，

擔心像條細索一層一層的緊緊綑綁無法放鬆坦然以對的，

是教養。

想寫一篇關於教養焦慮的文章，

已經好幾個月了。

遲遲沒有動筆，其實是因為自己也理不出頭緒。

模模糊糊的，我照著自己的直覺、對孩子的理解、

還有一份不甚清楚的藍圖，

草擬著心目中教養，或說是教育應該要有的樣子，

帶著小蘋果。

不輕鬆啊。我只能這樣說。

除了每天要跟著一隻裝了金頂無限量電池的娃兒團團跑，

體力上的消耗；

常常同一個時間有八件事情等著做：

電視還沒關玩具沒收大便了褲子要洗小人屁股要洗

可是剛剛打翻在地上的果汁還沒清等等踩到有人滑倒

要擦的地板更多要飄雨了掛心著在頂樓曬的衣服…

這種混亂的常態；

還有學步兒自我意識開展之後

時不時用來測試自己的存在與獨立性的否定句，

莫名其妙的執拗得費盡心思斡旋，

情緒與耐心的耗擲；

很多時候，

身邊紛紛嚷嚷雜沓而來的各種聲音與眼光，

讓你在精疲力竭的時候還得用力抬起頭辯論著自己的理想。

尤其對於一向不善講不善辯總是選擇妥協安靜以求全的我，

十分不耐。

不論是長輩有意無意的關懷；

朋友們有養小孩的沒養小孩的個個有一套說法；

更別說網路上一日一波的教養文分享；

書架上一字排開各種類型的教養書，

從應該吃什麼怎麼餵如何訓練睡眠玩什麼遊戲

怎麼跟小孩說話才對如何應付孩子脾氣教禮貌教規矩…

好像你一不小心沒注意，就會犯了什麼錯影響孩子的一生？

我對某本書上的一句話感受很深：

這個年代的父母，有很深的教養焦慮。

開始寫部落格，目的很單純，只是想紀錄。

讓長大後的蘋果，

知道自己怎麼長大的（小時候多惱人XD）

順便知道一下爸媽多辛苦，多認真在陪伴她長大。

紀錄孕程、紀錄孩子的成長、紀錄她的生活、

還有自己一路走來的心情。

被念得很煩的時候，我會在心裡大聲嚷嚷，

怎麼教怎麼養我全都寫下來了，有跡可循無可抵賴，

以後是好是壞，有憑有據，就是這樣養出來的！

廢話扯完了，開始告解…

三月開始，蘋果的生活有了一點改變，

平常的玩伴一個搬去高雄一個被困在家裡，

怕無聊，我又開始帶她去上課。

（小太陽教室的兩歲音樂課程，稍晚再補文）

沒上課沒問題，課一上，

問題全來了。

班上大約十對親子吧，小孩年齡在2～3歲之間，

老師在前面唱歌教動作下指令，

蘋果呢，是全班最不受拘束不理會指令的小孩。

嗨的時候就全場飛奔；

不喜歡的時候就躲到窗簾後面白板後面自己玩自己的，

別的媽媽跟小孩很高興的在唱歌跳舞玩樂器，

我不是尷尬的自己一個悻悻然的唱著跳著，

就是在把她抓回來的途中。＠＠

終於放棄的那堂課，

我把她抱出教室外，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下課。

一邊覺得丟臉，一邊正色的問她到底在幹嘛，

知不知道我們是來上課的？

她回答想要去玩寶寶（小太陽親子館裡的玩具，就在外面）。

於是我說不想上以後不要來了。

她說“好“。

（可惡錢都丟到水裡了）

老師走出來試著了解情況，

我很無奈的回答她好像沒辦法上課。

老師說她有觀察到，蘋果比較沒辦法接受指令，

做大家現在都在作的事情。

可能跟她平常都在家，家裡比較不受拘束，

可以自由自在的玩耍有關。

（來上課的大家不都是在家自己帶的嗎？）

建議我可以抱著她，一直跟她講現在要幹嘛，

試一試。

那堂課的後來我們還是進去上了，

但是老師要大家敲琴磚的時候她不敲，

把琴磚反過來玩；

要滑著玩的時候她在練習開開關關蓋子上的鎖。

總之就是要跟別人不一樣。

明明不會的事情卻很討厭別人教她，

不願意被牽著手帶著作某件事。

到底是她的自尊心？對挫折的反抗程度？自主性？

還是…

我忍不住在腦中僅知的一些名詞中搜索著可能性。

再加上前幾天幾個朋友的小孩一起玩，

很明顯社會化不足的蘋果不是去搗亂別人的玩具，

就是物權太強烈的不准別人拿自己正在玩的玩具。

還有好幾次被我制止下來的攻擊行為。

朋友覺得我的管教太過鬆散不明確，她沒有被教好。

在信誼親子書坊的公共玩具區，

我只是去放本書離開一下，

就聽到後面傳來一個媽媽的大喊：“你不可以抓他！“

事情的前因後果我不知道，

只知道蘋果又去抓別人了。

我抱著蘋果在當場停留了一會兒，

想要讓她知道別人被抓傷會很痛很難過，

也想要從她口中換一句對不起。

結果不知道她是還想再試一次還是對弟弟或我生氣了，

她又朝弟弟伸出手去，被我手更快的抓住。

直接抱走。

那聲大喊，就像當頭的一陣痛罵，

臉皮很薄的我把蘋果帶走後在她面前掉淚了。

一邊掉淚我一邊心想她會不會因此而知道這件事做了以後，

媽媽會難過，

而再也不犯。

（一點也沒有啊白白花我幾CC的淚水）

林林總總的事件加起來，

我的意志有點動搖了。

難道真的我的方式有點問題？

以為留給她自主發展的空間結果養出一個恣意妄為的小孩？

我行我素。

對，她最近的問題，就是太我行我素。

沒在管我，沒在管別人的。

開始有了這層隱憂之後，

我觀察她的眼光，變嚴厲了。

連續好幾天，我就像個虎派還是鷹派媽媽，

一切照規矩來，

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

愛脫鞋是吧，

不然你就自己穿回去，

不然你就在大太陽底下曬的赤熱的柏油路上行走。

不會穿？會脫怎麼不會穿？

給你機會讓你自己穿好，還在那邊磨蹭，

拿腳磨地上的沙子，

數到十我就不等了轉身就走。

哭哭的追上來，邊走邊嫌燙，

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穿鞋子。

趕快穿！

叉著手在一旁冷眼看著，臉沉著。

吃完糖果垃圾不丟是吧。

沒關係從此不能吃糖。

看清楚垃圾是我幫你丟的。

糖我也一併丟了，以後不要再吵。

原來這種轉換這麼簡單。

只要放任自己語氣就可以衝出來，

大聲到讓她身體抖一下，

抬眼望我，帶著不解。

後悔。

卻繼續看她不順眼。

當她不順著我的意，磨磨拉拉，

我目前的武器，最快可以達到目的的方法，

就是轉頭就走不理她。

然後躲在幾步之外的距離觀察、等待她大哭著追上來。

其實心裡很清楚，這武器為什麼這麼有效，

是因為她愛媽媽，在乎媽媽。

才會這麼害怕我走開。

結果這份愛，被我濫用，

當作治她的武器。

老實說，這幾天我看自己也是很不順眼。

不過幾天以前，

我還覺得她好可愛好可愛，

可愛到我覺得孩子真的應該多生幾個。

帶小孩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比起她的愛，毫無保留又不帶目的，

我的愛，夾帶著太多期待，複雜多了。

把規矩、把別人的期待、把跟其他小孩的比較，

全加進我的教養方式來，

孩子就變了。

變得不聽話不守規矩不夠社會化不懂分享，

我行我素。

孩子沒變，變的是我看她的眼光。

我怎麼忘記了，她不過兩歲三個月。

還在麻煩兩歲期。

還在建立自己的獨立性。

還在建立物權的感受。

還在以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卻不得不接受世界有其他中心。

還以為分享就是拿走再也玩不到。

語言表達的能力還不夠好以至於只能先用暴力恐嚇別人。

忘記她從肚子裡的一塊肉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兩年多一點。

花了一年的時間認識自己的身體並且學習控制。

再花一年的時間開始聽懂並且學習這個世界的語言。

然後才開始練習與習慣這個世界的運作規則。

接下來她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社會化，

看懂聽懂猜測別人的肢體語言與情緒變化，

選擇最適當的方式回應，

或者保守；或者衝動；或者堅持或者跟隨…

也許跟其他同年紀的小孩比起來，

她的確社會化的慢了一點，

凶悍了一點，

所有欲強了一點，

我行我素的多了一點，

調皮好動了一點，

說話慢了一點，

但是我急什麼？

（而且那就是她啊！）

這些特質的背後，同時代表天真、主動、自我意識、活潑…

她的確有在學習當中。

從絕對不分享，到願意分給喜歡的人一台車，

到願意大家一起玩…

進一點又後退一點，文明一點又變回野蠻一點。

我知道她用她的方式在學習、

在感受這一切變化所帶來的不同的情緒反應，

就像我們在做了一些好事之後心情上的滿足感，

我相信她也在感受、

理解這些我們認知為“正常合理“的行為背後所產生的

正面心理意義。

緩慢的經歷，緩慢的學，緩慢的成長，

不是因為被強迫所以如此做，

不是因為怕責罵所以如此做，

不是因為這是被期望的所以如此做，

不是因為這樣可以討好大人所以如此做，

而是聽懂自己內心的聲音，所以才如此做。

這樣才能經歷成為人的一個過程。

我是這麼相信的。

不也就是因為這份相信，

所以堅持自己帶不假手他人。

放下家人的期望與曾經自以為的雄心萬丈。

一邊埋怨一邊感覺幸福的每天陪著她走跳。

養小孩，是如此的幸福啊。

幾個小時的鍵盤敲打，

從一個字的後面拉出另一個字，一串詞，一句話，

就像在毛線捆裡抓出了線頭，

線就這麼自然的一段又一段，順著來不糾結。

原來的毫無頭緒，

只是想抱怨無解的問題，

突然就有了答案。

果然書寫自有它的力量。

每個當過爸媽的，都以為自己比較會養，

老實說我難免也會有這種心情，

想要以“過來人“（熬過來的人XD）的身分給點什麼建議。

有時候，建議就像眼前的一盤菜，

肚子餓了，想吃就夾走；

不喜歡的話，放著涼吧。

後記：

結束了幾天下來的虎派教養，

我有一些感想：

當你覺得小孩很壞不聽話的時候，

他的確就是這麼認為自己。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

他會感受到一種“身為壞孩子的壓力“。

我這麼覺得，因為這幾天小蘋果開始吃手，

偶爾她會咬著奶嘴玩，不過她從來不吃手的。

她會把四隻手指頭塞進嘴巴，然後用力咬，

可能在感受痛或發洩情緒之類的。

當我溫和下來之後，

她吃手的頻率也降下來。

然後當爸爸因為她的不聽話假裝生氣，

她又開始把手放進嘴巴裡。

這一兩天，虎式的眼光已經完全遠離，

我又可以用耐心處理她的執拗，

就完全沒看見她在吃手了。

（完全不負責之理論推衍）

我在想，這種“身為壞孩子的壓力“，

如果沒有得到“接受的愛“的紓解，

一次兩次，一層又一層的覆蓋上去，

也許孩子會慢慢習慣這種壓力，

不再抵抗。

壞，就會成為印記，深深的刻在心裡了。

如何教？如何養？其實可能根本不是重點，

愛，接受的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