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心事

四歲的小孩，能有多複雜的情緒？

蘋果最近黏我黏的很緊，

每次出門都要哭哭啼啼抱大腿很久、很久…

不斷吵著說：「我要跟妳去。」

上週二討論教案，事前就跟她再三確認，

不要爺奶帶，

她要去朋友家一直玩一直玩到我回來。

結果事到臨頭，她突然又反悔，

堅持要跟我一起去。

沒辦法，只好拖著一個油瓶一起。

跟這個油瓶約定好，三個小時，

她要自己在旁邊玩，不能吵我也不能干擾我講話。

還帶她去文具店選了一樣東西，

（結果她挑了一個99元的驚喜箱@@這麼會選）

也買了一杯香蕉牛奶。

準備再準備，就是希望能爭取多一點時間。

結果那箱驚喜文具只帶給我半小時左右的安寧，

之後，她開始不耐煩，

在旁邊發出聲音，不時打斷我講話。

最後乾脆坐在我身上。

抱著她一邊按捺她一邊討論，我的火氣漸漸上升，

不過當她在我身上蹭了十分鐘然後睡倒在我肩上之後，

脾氣也就消了。好吧。妳是累了。

但是，故事才要開始......

可能是以奇怪的姿勢睡著極不舒服，

大概三十分鐘後她就醒了。

然後就一直嗯嗯啊啊的哭著。

當天剛好是基金會一個小孩的週歲生日。

帶她站在旁邊看了一下眾人的生日歡唱，

她突然大哭起來。哭聲超大，

也不接受安慰，只是一直大哭。

被她的火爆哭聲轟到我也火了，

火大的心情中，我猜測她是不耐煩繼續等待。

而（猜測）她的不耐煩又讓我更生氣。

「明明就告訴過妳，是妳硬要跟。」

我覺得她莫名其妙。

我覺得我自己自找苦吃。

我。好。生。氣。

不便發火，但幾乎是以一種夾著尾巴落荒而逃的

急迫匆匆離開。

一直到坐上計程車，我都是鐵青著臉。

她一邊哭，一邊還很擔心的看著我，

「媽媽你不要生氣。」

我。怎。麼。可。能。不。生。氣。

雖然在氣頭上，用盡最後一分理智，

我努力逼迫自己跟她對話，

把她曾經答應我但是後來又做不到的過程，

絮絮叨叨的唸給她聽。

有點忘記最後我是怎麼平靜下來的？

可能是看她哭得可憐，

再加上聽她重複了一百遍的「媽媽不要生氣」，

或是突然醒悟到，讓我如此生氣的其實不是她的表現，

而是她當時讓我生氣，

她害我在最不想發脾氣的地方發起脾氣。

種種（當時無法察覺到的）感受，

為原本只是煙蒂般的熱度，提供各種充分的條件，

最後火大到足以燎原。

每次生完氣後的醒悟都是這一點，

我生氣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在意別人的眼光。

我還是困在別人的眼光之中。

兩個人都平靜下來的傍晚，走在小巷內，

我忍不住問她：

「妳剛剛到底在發什麼脾氣？」

（這個問題在事發當時我也問了不下十遍，

她的回應都是一直哭。）

平靜下來的她，給了我一句話。

我當場好像頭被狠狠敲了一下。

「因為我喜歡生日快樂。」

我懂了。

懂了她的哭泣與傷心，懂得她當下無法敘述的心情。

懂了為什麼說要帶她回家她卻哭得更大聲。

原本以為的不耐煩與胡鬧，

其實只是我的想像。

她在意的是那個唱生日快樂歌的現場，

她無法加入，像個局外人一般，

連壽星都被包在人牆中而看不到面。

一直以來，小孩們的生日，

為了有趣為了取悅孩子們也為一種分享的經營，

我們都會把生日快樂歌的最後一句重複唱好幾遍，

讓每個與會的小孩都有吹到蠟燭的機會。

一直以來，在她身邊的大人過生日，

不論是爸爸的媽媽的爺爺的奶奶的還是阿罵的蛋糕，

大家都把生日快樂歌唱的好像是她在過生日一般。

包圍著她，注視著她。

連蠟燭也都一併留給她吹熄。

所以，在一個生日快樂的場合卻像個局外人一般，

又得不到同情與幫忙，

她當然難過的大哭了起來。

小孩的情緒，來的洶湧但是去的也迅速，

很快的她就像沒發生過一般的與我們笑笑鬧鬧。

我帶著小小的愧疚，

覺得應該卻又不願意拉下臉跟她道歉。

隔天早上，就像剛吵完架的情侶，

總是會特別的表現自己溫柔的一面，

她跟我說：

「媽媽我不會再亂發脾氣了。」

我的心一軟，趕快回她：

「我也不會再對妳那麼兇了。」

喔。甜蜜吧。這是母女倆的和好。

但是公主與皇后從此就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嗎？？？

兩個小時後……

當我（忘記）因為什麼事不高興，語氣不耐音調上揚，

她無辜的看著我，

「媽媽你不是說你今天不會再對我兇了嗎？」

………

童話故事的結局，應該都要是點點點充滿保留才對啊。